一副眼镜的自述

[那他自然会有他的道理…]

我是一副眼镜，出生地点不详，但我知道我的生命开始有记忆时，是因为我的主人。自他把我从眼镜店里带了出来那一刻，他唤醒了我，让我和这花花世界开始接触。当然，认识了我的主人第一件事就是要探访我这主人的脾气啊，所以聪明的我开始向那躺在橱里的旧眼镜问个明白。和旧眼镜聊了很多，只知道，能配搭在主人高挺的鼻梁做副眼镜，可以看到很多人与事，听起来还真的非常不错。我开始怀疑清秀模样的脸孔后边隐藏了不为我知的魅力。

早晨，我开始站在主人的鼻梁开始工作了。首先，我没旧眼镜那般的幸运，主人正在因为刚从中学毕业时，而得了轻微忧郁症。情绪很是不稳定，双眼正在颓丧，自我放逐着。不久，知道主人要被国家委派去服役了，我想这是我第一次远门，我无比的紧张，反观主人虽然忐忑，但似乎早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。服役可是凶险无比，一不小心，我可是随时丧命的咧！所以打起万二分精神就出发了。我的脚站在鼻梁上，鼻梁没有感觉的，傻傻地矗立在那里。
[鼻梁啊，鼻梁， 为什么你那高高的身躯长在主人清秀的脸孔啊？]
[鼻梁高，自然会有它的道理。] 除了呼吸杂声以外，冷酷的鼻子回答到。
我继续与我用双手抱住的耳朵打交道，期望在万难得时刻，我俩必须捉住对方不放，更不能舍弃主人，因为他没有了我们不行啊！结果第一次的远门，我简直受了重伤，因为斯文的主人根本不懂在运动时，如何保护我，可是我没埋怨他，反正我的使命没有中途别扭，我成功让他在这次远门看到社会的缩影，社会的不公平，当然也有社会上仅有的单纯友谊。这次远门，主人似乎还真不亦乐乎，虽然期间曲折也不少。

回来吉隆坡后，主人好像又迷失方向了，和女友分手后，有些食欲不振，不过很快就没事了。过后，主人重新振作起来，决定了年尾的入学时间，便积极地往生意方面发展。看得出，我这主人啊，壮志很高，虽然我没真正窥探过，但我知道他城府可有一座高山和一座大海。话说回来，这时，我才发现主人的口嘴是很厉害的，因为它可以说服很多人，起初我还真的很敬佩主人的口嘴，可是久而久之，我才发现，那张嘴有不为人知的缺点啊！可能主人的喉咙在年年做班长后，声带受损，歌声在口嘴发出来，还是不堪入耳的，这是耳朵告诉我的， 我还真为主人那把爽朗的声音感到惋惜。除了用眼镜读书外，我原想我可是一副无用武之地的眼镜，哪知我才突然发现，主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。眼眸很明亮，自信满满的，认真起来时，瞳孔会缩小，会非常谨慎和严肃，他直视的眼睛透过我的双片玻璃，更显得寒气逼人。偶尔争吵起来时，除了那咄咄逼人的口嘴，加上那天赋双眼的锐利，还真的可以把某些人的懒惰，无赖，借口给封住，在那个时候，除了真话，我想，说假话或气话的人简直多余的。退到无可后退的人会说主人“狡辩”，这是一句主人最讨厌听到的话，因为除了情绪激动非常，藏在心中的怒火，可以通过眼睛，辐射到我身上来，炙热非常。生意让主人学习许多，因为我从他的认真，争吵，伤心里看到那份执著，那份坚持。不说话，从他眼睛都能明白。

虽然我是副眼镜，而我没看过什么是深邃，所以也不懂是否正确，如果应用在主人的眼睛上。依稀，当年，只要有人询问主人的爱情，眼睛往往会闪过讶异，之后就开始深邃了。这是主人伤心的征兆吗？我怕别人看穿，通常利用自己双片玻璃的反光，质问的眼神来到就把它反射回去。我听过，说谎话的人，眼睛是空虚的，我想主人的眼睛这时应该非常空虚摇晃吧！是我不让别人看见主人的伤心，幸好，我原本讨厌的口嘴往往可以在这类的话题上大发文章，别人逻辑的思考也可以随着口嘴的随机应变，而被吸引住了，我也不必那么费神的在反光挡射了。其实主人是情绪化的，口嘴说专一一个人，眼睛却偷偷藏另一个，心里又想着另一个，甚至双手在键盘上打出来的字又是另一个，呼吸以外，还有另一个。我没办法分清那个是收藏品，那个是欣赏品，哪个又是他的陪伴品，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却得了他的真心全意。
[我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眼睛…]
[谁的?]
[你的。]
竟然，一个大男生会喜欢别人赞他眼睛漂亮，那就是我的主人。这真是主人的秘密啊，谁教他把我戴上后，没有好好珍惜我，所以我是故意把主人的眼睛变得涣散，免得沾花惹草后，来个巴掌，受伤的是我。

开学了，我真正的用处派上用场了。我天天伴着主人读书写字，当然也过得不亦乐乎。可是因为年龄开始大了，而且在服役时受了伤，现在变成旧患，时不时都要急救，非常不堪。我知道，主人不是一个很爱物质世界的喧哗，而我属于物质世界的一种，自然被忽略，进而不被珍惜。我真的没什么好抱怨，毕竟我只是眼镜一个，履行着眼睛的责任，平凡普遍不过。

生意和学业兼顾，两者皆一败涂地，挣扎许久过后，从主人的眼神中，他不得不放弃了生意。两年就这样转眼闪过，人与事，又过了许多。我与主人也都成长了。朋友的宴席聚会，主人往往都缺席。所以我从来没有缘可以一次过看完他的朋友，依旧眼镜所说，主人的朋友五花八门，除了中学上课以外，不可能遇见的。最后，主人在临睡前把握放在橱上休息时，躺在床上的主人，可能想了又想朋友们的话，终于在临睡前做了个决定，不至于影响人生，可是却是身心灵魂的转捩点，他得勇敢的接收别人的不真诚，而且还要以平常心对待。幸好，他二十一岁生日当天，主人过的很快乐，从他眼睛就看得出了，甚至我也感动得不得了。那天有很多很多，无论是花钱花心思的礼物，一一收到，收到心里去了。我真的恨不得主人是没有近视闪光的，那么他才可以看得清楚些，真实些，一种聚会的快乐，一种看开的平常，一种友谊间的欢乐。那天每一刻，他真的很忙，可是他是每秒都珍惜的，谁都懂珍惜是唯一抵抗无常的东西，临走时是很舍不得的。那天，我和他都太过开心了，还有很多信息的祝福，都不能一一回复，就此谢过，主人用其毕生的感恩来说谢谢的。幸亏，我也不是主人的口嘴，关于主人的流言蜚语很多，可能中学时，口嘴过分的叽喳，现在反而比较成熟沉默收敛了些，有千言万语，主人选择了表现多过澄清，当然我也只有安静的祝福着啦！
[沉默啊，沉默，您是何用物，不闻不问，真能解纷扰？] 我问。
[那它自然会有它的道理…] 沉默酷酷地回答。

生意的结束果然对主人的成绩起了正面的作用。当然功劳并非只是专心的结果，还有努力，勤劳，花时间练基本功，一步登天或孤注一掷的方式早已经不是主人的伎俩，稳打稳扎的功夫才是最真实的。主人看到成绩的时候，眼睛是发光发热的，开心把光芒带来，勤苦的回报使热血带来热量，那是一种肯定，主人自我的再次肯定。主人是开心的。暑假期间，又找到了份做会计的工，这次主人又要利用眼睛和我的帮忙，每个账目都要用十足的精细力来查看，提防万一有错误的地方。主人把我用的淋漓尽致，可是他的健康又出事了，而且好像近视加深了。

我懂两年半对一般的眼镜来说，几乎太长，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受命结束的一天是比我想象中来的快许多。主人还是一贯往常地戴着我，只是把我一并带入眼镜店，透过我选择了另一副眼镜。那种心碎，不言而喻了。仿佛听见另一副新眼镜在嘲笑着我，我的年老和我的残缺。主人背叛了我，而我的忠诚只是换来如此的下场，我在不满中绝望了。由于新眼镜还未出炉，需要些时间。而我选择了在主人抛弃我之前先背叛他，自我了断去了，我把我右上角的螺丝给弄不见，这样主人的花花世界就可以因为我而消失，不能永远，但至少暂时他也在模糊中过活，我要让他明白，被人背叛的感觉，所以我极度叛逆。主人因为眼快，往往都看到我那旧患掉到了那里，把我拾了重新安装上去，我仍然不放弃了断的念头，每一次了断都可以获救，那至少证明我在主人的心目中是有价值的，我在间继了断的生活中苟且着生命，说穿的，想要多留一刻在主人身边而已。在一次了断中，主人对我说了话…
[何苦，这般折磨我呢？]
[…]
[眼镜的意义与人存活的意义一样，生命的珍贵来自其有限生命体。]
我无口难言，有口亦难言。

我算幸福吗？我想鸡只的存活意义其实不卑微，是另一种程度的伟大。它需要死亡来成全人类的食欲，如果一只鸡只 能活一百岁，它就变得毫无意义了。我想起了，主人小心翼翼地瞻仰其友人爸爸的遗体时，觉得那是残忍的，叹息生命如此的无常。我想，在有限的生命框框里，如何打理生活和如何继续在逆境中生活，才是生命的真谛，锦上添花地让生命活着，比除了在框框以内的，也活出框框以外的精彩。主人健康亮红灯，他也乐观的面对，丧父的朋友，也乐观面对，抱恙的朋友也乐观面对，而我在干吗？用恨意来面对死亡吗？

[生死之间，自然有它的道理。] 我接受命运安排，在主人的灵魂之窗外守护着，我完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了，无憾了。且慢，如果平凡相等于没有意义，那不叫平凡，是行尸走肉。我虽然平凡，但我把我的回忆给记录下来，是本回忆录好，是本记事本好，不打紧，重要我为我自己留下痕迹，爱过恨过的痕迹。

明天主人要去领新眼镜了，主人很兴奋，真的很兴奋，新生命自然比死亡过时来得开心，人之常情，我也没有埋怨了。我想主人是极度念旧的人，应该会把我收藏起来，十年八年应该算是足够了。见见旧眼镜业好，反正很久没和他聊天了。我将带着我毕生的精彩与现在说永别，当然我也把我主人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，我也学主人在心中留座无可预计的高山，把秘密栽种在山脚下，这些秘密就永远留在一副眼镜和主人的心里。

如果你问我为什么？
[秘密，自然有它的道理…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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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：
想起我当年在教小学补习华文时，教导他们写书包的自述，小学里，这是很容易拿分的考试题，偶尔顽皮的学生会问，老师是否能写一篇很好的自述文呢？小学毕业后，再没碰自述文，现在再写，为了兑现那学生的诺言，可是近来应该看不到他了。除此之外，因为把自己变成第三号人称来称呼写作，感觉很舒服，没有压力，哈哈哈。明天真的换眼镜！哈哈哈


附录一段回应：
By Sum
‘告诉你主人吧，世上是没有这样十全十美的人，上天给了他厉害的口嘴，就必须让他失去些什么... 非常公平的，不需惋惜。’